孙原、彭禹是中国当代最重要的艺术家组合之一,以他们富有争议性的装置与观念艺术作品闻名。孙原、彭禹共同创作开始于2000年,一直以主题富有争议性、感官刺激强烈、注重与观众互动的装置与观念作品闻名,始终着力于生命与死亡以及人类生存状态矛盾性的深刻思考。早期代表作《人油》、《连体》等使用真实的人体脂肪、动物标本,甚至婴儿尸体,引起艺术界很大震动。
后期作品面貌不断变化,以追求自由的独立态度不断挑战当代社会的现实秩序和复杂关系。《不明飞行物UFO》、《老人院》、《自由》等成为广受好评。他们曾多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等国际大型展览活动,作品也被英国萨奇美术馆(收藏《老人院》)等国内外重要艺术机构和私人收藏。他们曾经赢得2001年中国当代艺术奖,并且代表中国参加了51届威尼斯双年展。他们的作品通常体现了对于生命与死亡,以及人类生存状态的矛盾性的思考。他们的作品也广泛地被国际和国内的艺术机构以及私人收藏,包括英国萨奇美术馆的《老人院》。
凭借规则变更,孙原、彭禹的作品在群体展览的语境中具有强烈的前瞻性,甚至侵略性,从而往往超越其他当代艺术作品惯常的展出方式,形成先声夺人之势。但就孙原、彭禹以往的作品而言,他们在表现方式上尝试过隐喻法、类推法,以视觉化的客观物象暗示某种已知或未知的经验,比照某种已知或未知的义理。就展览现场而言,他们在观看制度上尝试过营造一种浸泡式体验,以现场特殊氛围覆盖、包裹观众,清空观众既有意识和日常经验,代入现场情境和体验。
但与欧洲激浪派艺术家全方位的语言实验不同,2000年起,孙原、彭禹其实已经在追求语言的纯度,强调观念、形式、方法和材料内在的一致性。他们探讨问题的重心逐渐聚焦于日常生活中的现实规则以及规则的改变。自由的本质蕴藏在我们时代的现实中。我们对于自由和解放的理解,因着每个个体的角度,背景和经验的不同而或许存有差异。今天,自由是一个敏感和痛苦的话题:一个人的自由权利的实施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的苦难的起因。
有时候自由的行为和意志未必会导致正确的结果。自由有时只是一种幻觉,我们每日所听所见,在大众媒体和社会政治的喧嚣中,以及文化艺术的流变中,都凸显和改变着自由的形式。原与彭禹以一种高度精确的方法工作着,设计他们作品展示的每一个具体细节,结构和技术。两位艺术家大胆的创新与尝试造就了这件难以界定的,不可度量的非几何的机械结构。
这件试验性的作品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技术解决方案,它无疑很吸引人的眼球,但又难以对它加以解释,它将人们对现实问题的创造完全的抽象和形式化,观众将被它所吸引之余,又无法忽略掉它所蕴含的复杂的世界。早在中央美院学习期间,孙原和彭禹二人就已相识,他们的共同创作开始于2000年。
早期作品《人油》(1999)、《连体》(2000)惊世骇俗,具有强烈的视觉效果,使用的材料包括真实的人体脂肪,动物标本,甚至婴儿的尸体。但他们其实更为关注的是隐藏在作品中的矛盾关系,强调艺术家对于生命与死亡,以及对人类生存状态矛盾性的思考。他们十分注重作品的体验性和互动性,让观众于现场获得生活经验之外的感受,如被普遍评价为是他们最好作品的《自由》(2009),就将黑色的高压水枪封闭在巨大的铁板中,在压力的作用下间歇性地肆意喷射。
《追杀灵魂》中,一条死狗放置于高温的聚光灯下,用凸镜聚焦于狗的头部,过了一段时间,狗的头部突然间开始冒出大量的烟。当人们质疑这样的艺术太触目惊心会让人恶心或是呕吐时,他们回答说“这就像大夫在做手术,科学具有实验性,艺术一样具有实验性。”
不管是浑然天成还是因其他原因所诱发出的恶与糜烂,“突破禁忌”始终成为孙原、彭禹艺术实验中不可或缺的一条贯穿主线,正如他们自己所说“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代言人,我们选择的材料也许是最直接的,那是用木头、纸等其他材料无法传达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孙原、彭禹独特的表现方式正是扮演着祭祀的角色,既是观看者亦是一场仪式的制造者。
2009年孙原、彭禹在尤伦斯艺术中心展示了这样一件作品:一把由机器控制的扫帚不断打破从对面发撒出来的白色烟尘,“扫帚”“烟圈”这两个在同一空间中由机器来设定的“物质”在时间、距离的控制中相遇、破坏、分离,最终成为一个没有生命感的存在物,机械地挥舞、机械地破坏,类似一个宿命般的仪式,只是这个仪式的掌控者却始终不会出现。
孙原、彭禹在叙述这个作品的观念时说道,他们“各自单独想一个东西,把它们放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表述的东西。”——这似乎预示了艺术家之间的关系——两个陌生的物质在同一时空中相遇,最终却是分离的部分,重叠与分离的频率虽然可以让机械物来掌控,改变不了的却是宿命。那么与世界呢?在绵长的生命中,世界对我们的唯一表述也注定是永恒的答案——“生”或者“死”——我们的身躯与灵魂并不受自己意识的掌控。
2005年6月威尼斯双年展,孙原、彭禹的参展作品“UFO”是让农民带着他们的飞碟一起去威尼斯中国国家馆。《一万年》的主角于震环从小被冠以“原始人”的称号,作品中的他站在展厅最高处,通过一块被砸开的玻璃看着下面的展厅和观众,于震环从小到大被作为观赏对象的命运使残酷感遍布其中,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于震环又在不断地观看着别人,正如作品《安全岛》中的主角老虎一样,看与被看的确还是未知数。
孙原、彭禹作品中所包含的这种看与被看的复杂转换关系也同时充斥着人对命运的妥协与无力感,《老人院》中有13个仿真的老人坐在电动轮椅上,他们很老,在100岁左右,大多是欧洲老人,看起来像是在开一个重要的老年会议。展厅里轮椅通过感应和电的动力自由行走,在行走中会相互撞击。
尽管观众能够自由穿梭在这些坐轮椅的“老人”中间但注定与其有着层层隔膜,这样的疏离感却是由不同世界的隔离所造成,很难分辨出这些“老人”的真实性以及他们看似明晰的身份,也许那就是真正的自己——自己观看自己——艺术家把观众带入了一个充满迷幻色彩的地带,他们热衷的便是突破各种禁忌,人无处不在又真的并不存在,包括苍老和死亡。
从2007年开始,孙原和彭禹开始选择用一些与生命无关的其他材质仿真或是模拟一些特定的场景。在表面看来是他们的作品日渐温和了,甚至趋于常规了,但显然这种认知是错的。因为作品的内核仍保留着早期的触目,此时的艺术家已经更熟练地将这种作品的炽热度转化成观者内心的暗涌。像是通过13个不同民族的仿真老人通过电动轮椅自由移动并发生撞击的作品《老人院》。
濒临死亡的无助感让他们趋于同化,而旁观的行人却在身处其中的似真似幻中被带入了命运时空的隔膜中,体验了一把孤独苍老,幻觉死亡的经历。也可是像《自由》那样一件在物理和精神层面上都具有强烈震撼力的作品,能让人想到鲁迅的铁屋大嚷,也会感受到电影《迷墙》般浪漫的魔幻现实主义。
甚至可以是《下场》中拍死一只苍蝇的戏谑成分和《一时清醒》那样不断抛出杂物的反讽效果。你永远都不会想到,一下次他们二人又能玩出什么新的东西。但是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代言人,我们选择的材料也许是最直接的,那是用木头、纸等其他材料无法传达的。”
在孙原和彭禹的艺术实验中,所要打破的其实并非是禁忌本身,而是直面现实中不堪入目的真实,已经撬开的强加于身的牢笼枷锁。所以长久以来,他们的作品更像是策划许久的精心预谋,或是一场人性洗礼的仪式。正如诗人叶芝曾写道“在每一个心灵里是否都有暴烈的疯狂,等待着某次纽带的崩断?”而孙原、彭禹的作品正像是那条纽带。